引言：悉达多的入世和出世，被我认为是他求道过程中最重要的内容。他既能以身入世探求“人性”，又了解入世前所学习的“神性”，这样的见闻经历，让他出世后能逐渐理解“人性”和“神性”的统一…………

《悉达多》 [德]赫尔曼·黑塞 周苇-译

台海出版社 出版

78千字

2025.1.8 首次读毕于哈尔滨雪山书集

店内借阅，无藏书

汲求完满之道————《悉达多》读后记

我想，我的确是完全没有读懂悉达多最终向他的老友所阐述的那些道理。但我并不因此感到失望或不满。恰好相反，我为此也感到了一种“完满”。道可道，非常道。如果悉达多所得出的义理，真的是对万事万物规律的准确描述，那我的确理所应当不该读懂的。只有当我认为“道不可道”的时候，这一切才可能有些价值可言。

这本书的阅读体验，实在是奇妙，妙不可言。我能从这本书中的字句里，读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平和、宁静。它使我对印度社会制度和文化的种种意见和鄙夷暂时淡去了，从而让我能专注于阅读，专注于跟随悉达多，跟随他一同去经历，去体悟，去忍耐乃至“涅槃”。

与其说这本书是“印度佛教宣传手册”，我认为不如说这书其实是完整的反驳了印度佛教中所有的繁文缛节，所有的弊病糟粕，从而让我们能从最朴素最深沉的印度哲学文化中有所感悟。说白了就是，这是对印度佛教文化的一次全面的去粗取精。

悉达多的游历，在我看来是在追求一种完满，一种哲理，很像是我们所说的“道”。然而，道“不可道”，我们只能从书中看到何物非“道”。正统的，传统的婆罗门子弟所过的那种宗教生活，不可能追寻到“道”，高墙之内，楼宇之中，砖石挡住了太多东西。视听不全，所悟之道，必不完整。成为沙门，貌似能游览世界，以求悟道，但沙门们被“求道”之心折磨，反而被对“道”的强烈欲望蒙蔽，变得“目不斜视”，难以悟求真正的道。悉达多所尝试的深入世俗，固然是可行的办法。但世俗中的诱惑，同样在蒙蔽求道者的视听，种种欲求，同样让求道者丧失心智，完全变成世俗的奴隶，求道之路更无从谈起。

悉达多的得道，绝不完全来自于河边船夫生活的思索。而是童年的学习，青年的游历，中年的沉沦和晚年的思考共同作用的结果。成为沙门的好处在于对人充足的磨炼，能让人专注于对义理的探求。但沙门们不入世的态度和习性，让他们无法在人与人组成的社会中学习，这让他们对“人”的了解甚少，以至于他们所了解的，只有“神”。而俗世中的众生，一辈子专注于找寻方法，来满足自己的欲望，这又让他们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完全为了欲望而活。

悉达多的入世和出世，被我认为是他求道过程中最重要的内容。他既能以身入世探求“人性”，又了解入世前所学习的“神性”，这样的见闻经历，让他出世后能逐渐理解“人性”和“神性”的统一，让他能领悟出“每个人之中都有佛”的道理。所谓的“道”，并不是超脱于世俗“轮回”以外的超然之物，正相反，它是暗含于万物之中的完满真理。年轻时的悉达多，找到了乔达摩传达的教义中的不完满之处，而年老的悉达多找到了答案：涅槃不是轮回的出路，而是轮回的一部分。

可以说，乔达摩的教义，基本上是完整的，完美的，但它其中所欠缺的那一点，花费了悉达多一生去追求。当他领悟了人性和神性的统一，领悟了在外形态和内在机理的统一，领悟了轮回和涅槃的统一，他眼中的世界就自然地变得完满、圆润，变得可爱了。当他体验了爱，甚至于领悟掌握了爱，他自然就会用那种“高贵的微笑”看待世间的一切。到了这里，我也明白了：这本书所讲的，并不是宗教，而是单纯的哲学。

在读到一半的时候，我曾对青年时悉达多的“我会思考，我会等待，我会斋戒”嗤之以鼻。不错，中年老年的悉达多也能够对这三种“能力”进行去媚了。思考很好，是在主动找寻出路。等待也很好，蛰伏需要耐心和抓住时机的能力。斋戒……能清心节欲，也不算坏事。但这三者都有一种“逃避”的属性。这样的属性，正是悉达多仍未入世的代表。过分的超脱，让他失去了主动钻入世界之中观察学习甚至做出改变的能力。这样懦弱的思维，和甘地之流一样，都是令我感到厌烦的文化，是我认为当今印度文明如此懦弱可笑的根本原因。印度不是没有好的文化，不是没有积极的完善的哲学，只是人们大多未能深入研究学习这种哲思。单纯的搞点儿瑜伽，搞点儿佛教苦修这种流于形式的东西，即使心再诚，再努力，也最终只能成为“戈文达”们罢了。戈文达有老友悉达多为他揭示这些，我猜，作者也希望成为我们的悉达多，让我们这些有志于追寻“道”的俗人能得到一些指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