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种“苏联神话”特效疫苗————《动物农场》读后记

这是我第二次读完这本篇幅精简的中篇小说。上一次读它，是在某个我记不清名字的书店里。消费很高，但环境很棒。我能勉强记得，这书讲的好像是一群动物在发动了一次驱逐人类的革命后，仅依靠动物的力量来统治管理农场生产生活的悲剧故事。那时候我既不知道乔治奥威尔是何方神圣，更没细想其中的政治意味，而只是单纯的将其看做一本对畸形的社会主义社会进行辛辣讽刺的小品文。这同样反映出我在藏书小纪中的判断是正确的：看书若是囫囵吞枣不求甚解，那看过和没看过基本没什么区别，不过徒增阅读量广博的虚假自信罢了。

读最近几本书的过程中，我开始尝试去阅读我曾经相当反感的“序”的内容。小时候我讨厌序文，是因为它们冗长且无趣，耽误我读正文里那么多有意思的内容。后来我也不喜欢读序，因为多数的序的内容，都是译者或编者自己完成编译的历程和个人对书内容的理解。我觉得这种拾人牙慧的事儿，我肯定不能干。

不过我最近发现我是大大的错了。有时候，作者的自序是非常美妙的开胃小菜。即使是我曾经看不起的译者序编者序，我发现其中也不乏对作者写作背景和个人经历的考究。这些东西对理解正文内容是大有裨益的。纵然说“诗无达诂”，怎么理解文章是我的自由，但路走偏了，或是前路被树木草丛遮挡令我以为路程到此为止了，都是一种极大的浪费。

写下过《1984》的乔治·奥威尔，竟是一名信仰社会主义的社会活动家！这是我完全没有意料到的。我曾带着鄙夷资本主义论断的态度去看待《动物农场》这部作品，我以为它其中有太多故意为之的情节，以至于看起来像对社会主义的粗暴唱衰。现在看来，是我肤浅了。

奥威尔写下此文，更多的是为了给“苏联神话”去媚。我不禁也要问我自己，苏联好么？我觉得还可以。但我也不可能看不见，那么普遍的腐败和那么严重的极权问题对苏联政治和社会的毁灭性打击。奥威尔在1950年逝去，他本意为透析苏联弊病的这本可爱小说，反倒成了我们新中国的公民，终于自省和反思的范本。

我想我不得不承认我在政治观念上的肤浅幼稚。但我仍坚信社会主义，和在此之后我们可能能够实现的共产主义，是全人类所能追求甚至得到的最美好的社会制度。重读《动物农场》，甚至是大三时在秋风萧瑟的校园中读完《1984》，都没能动摇我的这一看法。不过，我们现在走的路，到底是不是社会主义道路，我们的社会，有没有犯和苏联同样的毛病，这是一件值得考量的事。苏联可以以解体为终结，但中国是不会解体的。中国的社会主义如果走到末路，迎接我们的只会是另一场腥风血雨的革命，或是整个民族的终焉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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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治奥威尔在乌克兰语出版序里写道：在过去的十年中，我一直坚信，如果我们要振兴社会主义运动，打破苏联神话是必要的。

何为苏联神话？其实所谓的苏联社会“神话”和“现实”的区别，我认为可以笼统的理解成“口号”和“事实”的区别。马克思恩格斯的理念多么先进啊！列宁的精神多么顽强啊！可是苏联真的走上了他们所预想的道路了么？诚然，社会主义社会人人平等，资产阶级会被打倒，国家又无产阶级管理。这样的宣传口号，对在任何国家中生活的贫苦无产者都极富诱惑力。

庄园农场也是一样。人类就代表着资产阶级，或者概而论之，代表统治阶级剥削阶级。而动物们则就代表了无产阶级。无产阶级日复一日的劳动，劳动所得却大多被统治阶级夺走，以至于耕者不得其食，织者衣不蔽体。而当“老少校”将自己所知所思的社会主义原则传达给动物们时，动物们在被剥削的生活经历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的促动下，策划并完成了这场革命。

但这场革命的最终结果却不甚圆满。庄园农场经过革命变成了动物农场，可最终还是变回了庄园农场。动物们曾经期待的自由和民主，再一次不复存在。曾经的统治者是人类，而最终，统治者和人类的差距也变得模糊了。这样的情节就像一种令人莫名恐惧的轮回。

我们是出生并成长于社会主义国家的一代人。这种事情，任何一个受过一定政治教育的人都能看出其中的症结所在。“革命成果被窃取了”。以人民的名义领导革命的人，最终被权利和物欲吸引，变成了新一代的剥削阶级。

这的确是苏联的投影。或者让我们精确一点儿来讲，是斯大林和赫鲁晓夫时代的投影。原本动人心魄的社会主义革命变了味儿，人们越来越向着领袖崇拜和盲目服从前进。曾经“为人民服务”的政党，也逐渐变成了新的剥削阶级代言人。

这样的故事对我们来讲不算稀奇。对此有兴趣的人自然早就了解其中的原委和过程了。但对于那些不熟悉社会主义的人来说，看到这样一种历程，这样的历史变迁，是能让人们明白苏联失败的根本原因的。苏联能够让原本地处东欧的一众贫弱国家联合起来，结合成如此强大的世界一极，其中的原理就在于社会主义的革命理念。当革命被背叛，败亡也当在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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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映射中国的问题，译者序里写的蛮清楚。奥威尔50年去世，他连中国长什么样都不清楚，他怎么映射？但现在很多人认为这本书有讽刺社会主义中国的嫌疑。我认为这种论断虽不可取，但这种基于无知的论断能够甚嚣尘上，是能够反映一些东西出来的。

中国的社会主义建设之路并不一帆风顺。书中出现的这些问题，包括大清洗，政治迫害和污名化，美化新剥削阶级，乃至于修正主义，排除异己，很多这样的错误我们都犯过。

犯错就得立正认错。就算有人读出了不可能存在的讽刺意味，我也没什么好辩解的。毕竟，能让这样一部作品成为我们的衣冠镜，也不失为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越多的人读过这本书，我们的社会就越难以再犯这类错误，至少能让这类错误附带更昂贵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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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些题外话。我在雪山书集读完了这本书。我和桑在用过午饭回来的路上，桑听见路人和朋友聊天时嘟囔了一句“中国式极权”。我们就此事进行了寥寥数句的讨论。

至今我仍自认为是信仰社会主义的人。我也愿意为中国社会主义做出贡献，但我也承认我们的社会主义，已经存在很多弊病了。这种事情没必要比来比去。比美国强也不意味着我们达到了尽善尽美的境界。放弃自我纠错的能力相当于给整个民族喂下一剂慢性毒药。这些弊病，很多时候我愿意相信是我们的中央面对如今的国际环境和国家发展需要做出的必要妥协，但我明白和我有一样想法的人不多。当这样的弊病累积到一定程度，我也不敢想我们的社会会掀起什么样的浪潮。

我还是觉得我们的民众有点儿被社会主义惯坏了。

真正需要防备的，就是《动物农场》里猪阶级的诞生。不要让无产阶级革命的领导者慢慢堕落成剥削阶级，却仍保有对整个社会主义社会的控制力。要防备他们的狗，他们的爪牙。这样一本书，能为我们提供这样的警示作用，我认为它本身就是极其成功的，极为伟大的。

豆瓣不愧是废物文青聚集地。这么一本书能被吹成那个德行。一帮人连最基本的政治原理都不了解，就开始装自己很懂“主义”了。幸好，他们这些废物一辈子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我一直觉得，如果有人能看清社会的弊病，要么你就该离开这里，要么你就该努力改变这里。蝇营狗苟一辈子，觉得有那么多不公却不敢说，只敢私下里网络上叫骂几句，我觉得这算小人德行。要谨防自己成为这种人啊朋友们！这样的人和动物农场里那些被麻痹的动物们有什么区别？它们至少还有点儿活下去的信仰动力，豆瓣里某些人活又活不起死又不敢死，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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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不会再读这本书了。不过我认为这种书，是适合推荐给没有政治敏感度也没有阅读习惯的人的。这本书像一剂疫苗。如果国民能够普遍接种这种疫苗，我们的整个社会就有了对这些既老生常谈又至今仍存在的弊病的基本的免疫力。